星島隨想

2017/3/13

彈丸之地的星加坡島，東西長48公里，南北寬26公里，大致呈菱形，人口五百多萬。在列國環伺之下，能維持獨立自主的地位，自有他獨特之處。三個月前，女兒派往那兒工作。上個月回台掃墓，順道到星加坡一行，除了想了解女兒的生活情形，也想了解一點星加坡。

台北到星加坡飛行時間四個半小時。一路飛越南海，這是祖先們打魚謀生的海域，如今風雲變幻，正是；

如玉島礁各離離浩瀚碧海起漣漪

為求太平展南威抽沙造陸先手棋（注：太平、南威均為南沙島名）

星加坡是自由港，入境非常方便。無所謂行李檢查，只要不是毒品，什麼都可以放行。拖著箱子就進入國門。因為身無分文（沒有星幣，一元星幣約0.7美元），女兒在入境處等我。

樟宜機場位於島的東端，是一個新機場。計程車到女兒居住的市中心，不到半小時。由此可見，橫貫全島應該不到一小時。

一輩子在交通界工作，還是先談交通。可能是道路里程短，可用的路名太多，此地的路走不了多遠，就換一個名字。而且同一個路名，冠上不同的街、路、道、巷，就可以用在不同的道路上。（例如；荷蘭路，荷蘭道。別忘了，荷蘭可是星加坡最早的殖民主。）何況島上的道路彎彎曲曲。這做法，初來乍到的人常常是不知所蹤。就算是老星加坡，也難保不出錯。

星加坡的公共交通，相當完善。有地鐵，有公車。路線四通八達，從女兒家到我想去遊玩的地方，只要不在乎繞路，幾乎都可以不用轉車。而且票價便宜，車資按里程收費，一般一程不高於星幣一元。是非常平民化的交通工具。

星加坡多熱帶地區性暴雨，可說是「一日之內，一宮之間，而氣候不齊。」所有公車站都有棚蓋，以供避雨。而且大一點的站，常有蓋廊直通附近的重要建築，比如學校及醫院，以便行人。騎樓更是充分發揮了它的功能。步行是星加坡交通系統的一部分，政府也盡力保障行人的福利。

星加坡是專制（這一點，以後再談）社會主義國家。政府為了保障平民居住的權力，蓋了很多國民住宅。國民住宅從早年的兩三層連棟住宅，到如今的一、二十層高樓，分佈全國各地。國民可以購買擁有。據說百姓住房擁有率高達八成。這可能是穩定社會的主要動力。

國民住宅規劃，都是住家圍繞著市場和熟食攤。充分表現星加坡對吃的重視。因為國民住宅到處都是，所以熟食攤也到處都是。這種地方，食物價廉味美，多式多樣，客家菜、福建菜、港粵菜、馬來菜、印度菜、加上近年打入市場的川菜，任你選擇，是星加坡最迷人的地方。

星加坡地處北緯1.2度。是標準的熱帶。雖然在路上，可以看到有些人穿得非常華貴，一般人卻穿得非常簡單。單衣短褲正是對付熱帶的利器。

打從建國以來，星加坡就非常重視植樹、護樹。所以城裡到處是樹。植物園裡熱帶雨林區的參天大樹不說，最令人驚奇的是馬路旁，兩三人合抱的大樹，處處可見。這是在台灣見不到的景象。他們自誇是公園裡的城市，可算是名至實歸。

虎標萬金油，大家可能都見過用過。胡文虎，胡文豹兩兄弟在緬甸開始賣萬金油，而後搬到星加坡，再延伸到香港、中國。賺了不少錢，也造福不少人。他們兄弟在星加坡的老家，稱為虎豹別墅。現在是觀光景點。裡面都是塑像連環圖。有五殿閻王，西遊記，白蛇傳，二十四孝等故事。目的是進行社會教育，灌輸忠孝節義的思想。女兒看到浪費食物要下地獄，回來後不敢輕易拋棄食物。看來教育的目的是達到了。

年輕時你可能聽過一首歌叫「娘惹與峇（ba）峇」，是李麗華和嚴俊合演的同名電影的主題曲。本地人把華人與土著女人通婚的下一代，女的稱為娘惹，男的叫峇峇。電影是關於一個娘惹和一個峇峇的愛情故事。這一個混血族群，本地人也稱之為「土生」（Strait Born）。

土生文化，是這個地區的一大特色。話得從明朝說起，據說大明皇帝曾經把一位公主下嫁給馬來的一個蘇丹（土王）。隨從的人員當然不在少數。隨從們在當地定居下來，男大當婚，沒有其他的選擇，只好和土著通婚。多年下來，許多新來的華僑也加入了這個行列。土生族群越來越大。他們主要分布在馬來西亞的檳城、麻六甲、星加坡和在星加坡海峽對面的印尼民丹島。通常華人比較勤奮，很快就建立了不錯的經濟地位。加上頭腦比較靈活，重視子女教育，所以很多娘惹和峇峇成為地方官員，或是成為社會上，擁有技術或是經濟權的上層階級。

土生文化是華文化、殖民文化和土著文化的綜合體。這充分表現在服裝，食物，住家和語言上。相互融合，無法分割。他們穿的是馬來式的對襟上衣（中式衣服，比如旗袍都是斜襟），可是上面的刺繡圖案多是中國花樣。用筷子進膳，食材包括冬菇、木耳、蝦米等南北乾貨。烹飪方法與搭配，卻是非常馬來。終究，主廚的媽媽是土生土長的馬來人。愛用中式家具，住家佈置常用石獅、花瓶、盆栽。中國元素融入生活，無處不在。語言更是混合得厲害。不過他們多半能說華語。

星加坡生活程度可高可低。位於市中心的果園路，名店雲集，可說是市中心的市中心。在那裡的飯店吃一頓普通飯，至少得二、三十元。而在國民住宅的熟食攤，一碗味美的魚片米粉，不過三、四元。價錢的差異，滿足了不同收入階層的需要。大家安然的選擇各自的生活方式。

星加坡是一個多民族國家，他們不避諱多民族的實情，而是正面的處理多民族社會產生的問題。法律規定，任何人不得有任何刺激其他族群的言論。免除了別有用心者，借言論自由之名，挑撥種族問題，造成社會的不穩定（在南海的另一端，就是一個好例子）。人口主體是華人，其餘是馬來人和印度人。種族多元，文化也是多元。走在路上，滿耳是帶星加坡腔的普通話、英語、廣州話、閩南話、潮州話，還有馬來話、印度話、印尼話。正如『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』裡吳繼之說的，懂得方言並不太難，抓住不同方言轉音的特色，很容易就可以掌握了解，達到交流的目的。因為語言複雜，在星加坡與人交談，第一步是先判定說的是不是聽得懂的話。如果是，馬上調整到適當的頻道梳理。我除了馬來、印度和印尼話外，其他都可以應付。雖然如此，有一次到牛車水（早年華人的聚居地）去買菜，找不到市場。只好找店家問路。他說：「在獲雅思後面。」我一時不知道「獲雅思」到底是路名還是地標。花了好幾分鐘，終於了解他說的是「佛牙寺」。由此得知，頻道對了，還是需要細調才行。

印尼民丹島位於星加坡海峽的對面。搭渡輪大約45分鐘。因為近便，星人把它發展為度假地，週末扶家攜幼來此度假。可說是星加坡的後院。一元星幣大約等於一萬元印尼盾。東西定價雖高得嚇人，比起星加坡還是便宜多了。出外不太敢喝水，在這兒可以喝椰子水，店員四刀砍出一個缺口，一根吸管，可口、營養又衛生。

從渡輪碼頭到旅館，車程45分鐘。路邊田地大多荒蕪。野生木瓜、香蕉、椰子長勢茂盛，結實纍纍。可以體會到熱帶人疏懶個性的來由。沿途是紅土小丘陵，低矮的樹木，路邊的積水，讓我彷彿回到小時候的中壢。

民丹島是土生聚居地。在首府丹戎檳能對岸的柯布洛安，是土生聚居地。一進小城，華文化的影響，鋪天蓋地而來。土地廟、關公廟、包公廟、天上聖母宮等宮廟到處都是，可說是五步一廟，十步一宮。門楣掛的是符咒和八卦，大廳供的是菩薩。房子蓋在河灘高樁上，漲潮淹水，落潮時是乾灘。住民可以用普通話交談。

丹戎檳能雖是首府，只能算是一個小鎮。到舊城區的市場走一圈，攤位擺滿小巷的兩邊，有點像埃及的巴扎。市場旁是一座規模不算小的，香火鼎盛的媽祖廟。路上和幾位店家交談，都能通普通話。分手時都提醒女兒，小心掛在身上的皮包。如此關心，多少有一點血濃於水的意味。

前面提到星加坡是一個專制社會主義國家。廣建國民住宅，最能表現社會主義與大眾分享社會紅利的理想。熟食攤僱用許多人收拾桌椅，清理環境衛生。以期達到底層人人有工作的目的。這做法和發放救濟金，顯然有天壤之別。政府完善公共交通系統，除了便民，還有一個重要原因，那就是減少私人汽車。私人買車，必須付出高昂的稅捐，以及道路使用費。這一點，個人認為無可厚非。可說是屬於社會主義劫富濟貧的理念。甚至政府規定車子只能用十年，到期必須低價賣給政府。理由是十年的車子，有危公共安全。政府則轉手賣給第三世界的非洲國家謀利。此舉也勉強可以用社會主義解釋。不過細想這些政策多少帶有「不合理的強制手段」。這是為什麼說他是「專制」社會主義。